2007年的上街镇航拍图 本报资料图片

　　我的家乡在乌龙江南岸，旗山北面，是块不大的冲积小平原。这里阡陌纵横，河网密布，池塘星罗棋布。在绿油油水田和池塘之间总是会有一条条弯弯曲曲的小河汊，把一块块水田，一口口池塘串起来，远远望去，水田就像翡翠，池塘就像阳光下的宝石，而河汊就是条珠链，从空中俯瞰异常美丽、动人。

　　我们家乡人把这样的河汊福州话叫“浚”。“浚”不大也不深，宽大约有两三米，最窄处，一个箭步能跳过去，最宽处也不过几米，一般有一米多深，最深不及两米，但很长，弯弯曲曲像小肠似的。它是自然形成的，在广袤的田野间穿来穿去，它具有调节水源作用，涝时水田水通过它排到池塘里，旱时又起灌溉水田的作用。小时候经常看见一种情景：一种木制水车，架在田埂上，碾股放在田头，俥桶一头伸入“浚”里，几个妇女扒在横杠上，双脚不断踏着水车，“浚”里水源源不断流入水田。“浚”既是水田的命脉、血管，又是我们小孩的乐园，夏天时候，我们小伙伴会经常到“浚”里嬉戏。最多是摸小鱼、小虾和钓“鲡姆”（一种非常凶猛的掠食鱼，学名叫黑鱼），有时也会在里面游泳、潜水等，留下许多美好的记忆。

　　夏天是“浚”最漂亮的季节。每条“浚”水都非常满，而且水质非常干净，绝无污染，因为六七十年代田里还没有使用化肥，田里除草用手拔，不像现在用除草剂，福州话叫“媷草”。水田和“浚”远离生活区，没有现在塑料等污染物，更无生活污水流入，所以水质很好，清澈见底，可看见水底的水草、小鱼等，“浚”两旁田埂边长着稀稀疏疏的灌木，“浚”的水岸边长有许多水生植物，特别是碧绿的水葫芦（不像现在有污染疯长着），它在沿着弯弯曲曲“浚”里，一直向前漂浮生长延伸。每当夏天来临时，水葫芦就会开出淡蓝色的花朵，像一双一双凤眼羞涩地望着岸边，一阵清风过来，会送来淡淡的清香。阳光下，粉红、黄色的蜻蜓会在“浚”岸边飞来飞去，不时会停在低矮灌木的枯枝上，像一幅水墨画。“浚”里生长着许多小鱼小虾，最多的是一种热带鱼，它只有拇指大，全身有着美丽的花纹，我们当地人叫它“钱妹弯”。（我查了百度，它学名叫“叉尾斗鱼”，多生活在河沟、稻田里。是最早的热带观赏鱼，因水质污染，现几乎灭绝。）平时我们只要拿着小网，到“浚”里捞一下，就能网到许多“钱妹弯”，当时人们不会食用这种小鱼，如果捞到一些大的“钱妹弯”，会把它带回家养起来。当时条件差，没有什么养鱼缸、水族箱等，我们大多用玻璃糨糊罐装，把糨糊用完，洗干净，放入一二根“浚”里捞来的水草，再装入二、三条“钱妹弯”，就是简易养鱼缸，它也很好看，把它放在八仙桌上，每天吃饭都能看到鱼儿在里面欢快地游来游去。当时最高档养法是把“钱妹弯”养在热水瓶里，取一个废旧的热水瓶胆，用小刀小心翼翼刮去外面水银，玻璃胆就变透明，再注入清水，放入“钱妹弯”、水草等，用绳子绑住瓶胆口，把它挂在屋梁上，吊在半空中，更是好看，在当时农村算很奢侈的摆设了。那时候每个家庭能有一个热水瓶就不错了，而且都是用了很多年，只有它不能保温了，才会把它拿来做鱼瓶，前提是玻璃胆不能破。小时候看到一同学家用这种方法养鱼，羡慕不已，想模仿做一个观赏鱼水瓶，天天盼望家里唯一的热水瓶坏了，跟母亲说，热水瓶不热，换一个吧，母亲说不是好好的，怎么要换，后来她知道原因，把我臭骂一顿，我才作罢。

　　“浚”里最有趣的事就是钓“黑鱼”，我们当地人把黑鱼叫它“鲡姆”。黑鱼是淡水鱼中最凶猛的鱼种，平时是吃青蛙、小鱼、小虾，每条“浚”里都会有黑鱼，但它只会成双成对生活，极少单只。黑鱼领地意识很强，而且一般一段河浚也只能一对，不会多余，平时它基本都伏在水底，只有晚上时才会浮出水面来觅食。“浚”里如果有黑鱼存在，其他大鱼就很难存活，一般都会被它吃光，只有一些小鱼小虾艰难生存着。钓黑鱼最好的季节是夏天，因为春季是黑鱼产卵，夏季是孵化后小黑鱼成长的季节，此季节黑鱼活动频繁，每天都要带小鱼出去觅食，平时黑鱼总躲在水底不易发现。此时，只要看到水面上有黑点在游动，我们就知道那是黑鱼带小鱼出来了，水面上有小黑鱼游动，水底必定就是大黑鱼在下面保驾护航。每年夏天，我们就会准备钓黑鱼了，拿起钓鱼竿和抄网和鱼饵，沿着“浚”岸巡视着，如果发现水面游着小黑点，就知道下面会有大黑鱼，会迅速把装上青蛙的钩甩在水面上，不断抖动着钓竿，青蛙就会不停在水面上跳动，这时在水底游的大黑鱼就会发现饵料，不一会儿就会听到“噗通”一声，水底下窜出一只大黑鱼，猛地跃出水面，一口咬住青蛙，随即将它拖下水底，手上的竿线一下绷紧，说时迟那时快，我会猛地抖一下线，一只大黑鱼就会被钩住。但这时不能急于提线，如果急提，线一下就会绷断，它满口都是牙齿，容易咬线，而是放长线，让它沉入水底，尔后再慢慢收线，经过几个来回折腾，它没力气了，要它乖乖就范了，然后拉进抄网网住。现在想起来钓这鱼还真有趣，但一想它一窝小鱼从此失去父母又感到有点不忍心。

　　回忆总是把想象过去成为隽永的诗篇。家乡的“浚”很漂亮，回忆起是美好的。现在家乡早已是高楼林立，城市化进程飞快向前推进，拆迁征地、旧村改造如火如荼进行。原来星罗棋布的池塘已经被填得差不多了，一条条原生态的“浚”早已没有，取而代之的是硕大的下水管。过去绿油油的水田早已被高楼大厦取代。昔日恬静、美丽、江南的小乡村，变成繁华的大都市，车水马龙，灯火阑珊。恬静、自然、原生态江南水乡只能永远留在记忆中。

　　（闽侯乡音 通讯员 畴川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