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游登仙桥

内容更新时间:2011-09-14 10:31:03来源:闽侯乡音报

登仙桥旁的榕抱樟“情侣树”。
 
 
      9月的某天,我踏上了寻找登仙桥的“旅途”。童年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古桥位于白沙镇汶溪村,村口有一座化肥厂,年幼的时候,我和父母曾在那儿住过一段时间。二十多年以前,还蹒跚学步的我,曾经牵着母亲的手,和她一起到村口迎接父亲下班。直到现在,我还深深的记得当时的情形:落日的余晖洒遍了整个村庄,父亲推着一辆老式的脚踏车从远处走来,他对我笑着,弯下腰将我抱起来,用满是胡茬的下巴对着我的脸蹭啊蹭的,母亲在旁看着,一脸的满足。童年真是美好啊,那时候虽然物质上拮据,但是精神上的愉悦和满足填补了一切的空虚。
      一个人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心中没有想象中的凄凉和孤寂,我一直认为只要有好的心情,带上探索的眼睛,拥有着如猫一般的敏锐感觉,总能在不经意间发现感动。
      阳光正好的午后,适合独自慢慢行走,悠哉游哉之间,信步而行的双脚走在汶溪村的老街上,老街并不老,那些三三两两闲坐门前的人们,那些絮絮叨叨,若有若无的话语以及随后而至的满眼的熟悉的山,远山、近山同以往一样苍茫起伏,目光顺着山脉缓慢移动,微风和风中摇曳的草木,站着的树和沉睡的泥土,这一切的一切正可以陪伴人品位大美!
      大美无言,古老的登仙桥亦是如此。
      建于北宋年间的这座千年古桥,静静跨越在清澈的溪涧之上。桥的北侧有两颗古树,它们的枝干紧紧相连,有的还从对方的枝干中自然穿出,交相连理,一根千年的老藤紧紧的环绕其上,古树、老藤相依相伴历尽近千年的风雨,见证了登仙桥的兴与衰,已然成为了一块不可分割的整体。在树的根部,一条小溪穿流而过,老乡告诉我,桥下的溪流发源于塘山塔深山,平时流水潺潺,然而一旦大雨,溪水将会暴涨,一泻千里,奔腾而过。那时,我在桥上闭上眼睛极力想象,我不敢想象当雨季来临,咆哮的溪水是怎样的如野马般狂野,一股水流铺天盖地呼啸着来而且去,那样的情形壮观且危险。尚幸我去的时候是枯水时节,数日的艳阳天下,溪水清且浅兮,远方仿佛可以听得见溪水叮叮咚咚的声音。站在这样的古桥上,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意味,恍然觉得自己和古树之下不舍昼夜的流水一样都是从古时走来的行吟诗人。而交缠相依的古树古藤、偶尔掠过空中的鸟儿以及溪水中透出的令人窒息的寂静,还有这无言的古桥,这一切都是诗,是天地间的大美!
      桥究竟造于何年何月?由何人建造?在桥南侧石梁的一段文字上,我找到了答案:都干林益成与室中叶十三口娘舍钱壹佰贯足,创造石桥并与架亭,时政和六年丙申(1116年)正月二十二日戊申造,匠人尤五小。”林益成、叶十三口娘、尤五小何人,究系何人?似已无人知晓,但桥的古老却显而易见。然而比桥更古老的是它所处的古道,古道名叫倪丞相古道,是五代时南汉大臣倪曙荣归故里时铺设的一段石板路。原有数十里长,全用石板条横铺而成,一段宋绍兴壬申年的摩崖诗刻:“石铺三万尺,利便几千年;要问嵩山路,抬头上青天。”道尽了当年修建古道时工程的浩大和其便民来往之意义。令人感到可惜的是古道已然毁于20世纪中叶,如今人们只能从残留的断断续续有两三公里、宽约1米的石板路中,依稀领略古道当年的风采,憧憬着倪曙衣锦归乡的荣耀了。
      在闽侯县志上,我找到了关于倪曙的记载。倪曙,生卒年不详,字孟曦,闽侯县白沙镇汶溪人。五代南汉大臣,乡人称其“倪丞相”。唐乾符四年(877年)举进士试于京兆,试《火中寒署退赋》、《残月如新月诗》,名列第五。唐僖宗中和五年(881年)再举进士及第,为太学博士。倪曙文字俊雅,当时制词有“萤雪服勤,属词清妙”之语,为唐僖宗所赞赏。黄巢起义时,倪曙避归故乡,期间和泉州刺史王延彬、名士徐寅等来往甚密。不久,倪曙出游岭表,被南平王刘隐辟置幕中。南汉高祖即位,擢为工部侍郎,进尚书左丞。917年诏同平章事。不久以疾卒。有赋一卷行世。从一个乡间野士到一国之宰相,倪曙必然成为历代汶溪人的骄傲,我不禁想,二百年以后,林益成等人建造登仙桥的原因除了于民便利之外是否也有纪念这位从汶溪走出的宰相的意思呢?
      我在桥上站了许久,脑海中搜索着孩提时与桥的回忆,然而无论我怎么想,这桥在我二十余年的岁月里了无痕迹,是不是它藏在心灵深处的某个角落?记得听一位老和尚说过被尘世遗忘或遗忘尘世俱是大境界,凡俗万难达到。诚哉斯言啊。对于开着小车从桥边路上呼啸而过的旅客来说,古桥与他们何干?对于手牵着手,前往桥北面的山中寻找许愿树的男女们,古桥与他们何干?古桥确实已经老了,惠及一方、济世胸怀,都已复归于平淡。即使是我,今后也难等会再来这儿看上一看,最多也只能在远方遥遥凭吊:桥依然好么?青苔又厚了许多罢!风化呢?也许很缓慢,但总是在消逝。遗忘何尝不是另一种消逝?对人对桥,皆是如此。
      然而,遗忘也好,消逝也罢,一座古桥,一弯清溪,一条山路,一些相知,一点亲情,……所有这些,即使都已远去,但永远都是我们心的家园、梦的依托。(本报记者  林若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