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 年 拾 碎

内容更新时间:2007-04-25 16:10:00来源:闽侯乡音报

      时光匆匆,岁月如梭。姑姑的皮鞋早已不知去向,林氏猫冢业已被高楼填平,而记忆的天空依然闪烁着皮鞋、胡子、猫冢…… 童年的碎片美丽永恒!
■  林秀芳
 
      “那一天妈妈问我,童年最难忘的是什么?在深深的记忆里,最难忘的是童年的小摇车……”
      每个人都经历过童年,都会留下一些难以磨灭的记忆。我也不例外,童年的梦想、忧伤、欢乐经过时空的撞击、岁月的磨砺,留下的是愈来愈清晰的印记,并因有了她而倍加珍惜今天的一切。
姑姑的皮鞋
      奶奶是伟大的、光荣的母亲,一生产子十二个,为了生存,在人为溺死婴儿如踩死蚂蚁般的年代,颇具人文情怀的爷爷选择了将四女送到异地他乡,至今下落不明。而留下的所谓幸运的五男三女生活依旧举步维艰,听邻居十三婆唠叨,为了男丁能够活下去,女孩必须让出粮食,比我大十一岁的姑姑饿得皮包骨头不说,细细的脖颈摇摇晃晃似乎支撑不起头颅。
      六十年代末,不识抬举的我在祖辈父辈热切期盼长孙的目光中顽强地来到这个大家庭,或者因为是长女,或者因为我的哭声特别嘹亮,或者……总之爷爷的一句“此女非同寻常”,我被留在父母身边,并从此得到长辈们的精心呵护与关爱,时常享受到家人渴望所不可及的猪油酱油拌白米饭,长期以红薯渣为主食的弟弟说过:“如果能吃上一顿白米饭,我情愿不要猪油酱油!”十几年没挨饿过的我衣着却与家人一样寒碜,姑姑穿过了表姐穿,表姐穿破了补补我再穿,那时流行着这么一句话: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十五岁那年,被福州师范学校录取的我终于穿上两套的确良新衣。
      记得十二岁时,进城打工的姑姑穿着一双新皮鞋回来,半高跟的,油黑发亮的鞋面似乎在嘲笑我脚上千疮百孔、难识底色的解放鞋,哇!从未离开乡下的我真没想到福州竟有这样漂亮精致的皮鞋!晚上,我一次又一次地试穿姑姑脱下的皮鞋,见我羡慕至极,姑姑笑了,说:“期考成绩进入年段前三名,这鞋归你了。”“当真?”姑姑肯定地点点头。
      为了得到我一见钟情的皮鞋,我披晓晨读,挑灯夜战,功夫不负有心人,期考总成绩名列年段第二!我难忘穿上皮鞋的那一刻,心儿怦怦跳,手脚忙乱对不上鞋扣,好不容易穿上了,太长!那鞋就像一艘小船,我的脚如同船舱里的鱼儿!妈妈说:“长大了再穿吧!”“不!”我找来棉花,垫上破布,嘿!刚好,我左瞅瞅,右看看,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我告诉妈妈试试好走与否,实际是想让周围的人见识我的喜悦与骄傲。我模仿着姑姑优雅的步伐,向村外走去……
      一路上,我紧盯着鞋面,唯恐有什么闪失,但我分明感受到路人艳羡的目光和鸟儿的欢呼!
我剪掉了“咪咪”的胡子
      可爱且有灵性的大花猫已经入土林氏猫冢三十来年了,它那活泼乖巧,白日慵懒,黑夜机敏的模样永远活在我的心中。更因它对我的宽容,我难以忘怀,同时伴随着牵动每一根神经的痛。
      大花猫大名“咪咪”,喜欢窝在我的大腿上睡觉,要是我不同意,她就用屁股拱着我,眯着眼睛打盹。你别看她懒散的样子,夜幕下却身轻如燕,圆圆的眼珠闪闪发光。在那困难时期,鼠是她的美味佳肴,田里的、洞里的、梁上的……应有尽有。每次放学回来,只要我一声“喵”,咪咪立刻回应,并以最快速度跑到我身旁,绕着我“嘘寒问暖”喵个不停。
      只一味地享受咪咪关爱的我不懂回报,甚至恶作剧。看到咪咪长短不一的胡子,我常常想:“爸爸的胡子刮了又长,咪咪的胡子剪掉能再长吗?”那一天中午,被好奇心折磨得急不可待的我,带着两把剪刀一如既往地坐在桌前写作业。咪咪纵身一跳,安稳地躺在我腿上,慢慢地进入梦乡……
      机会来了,我两手各执一把剪刀,双管齐下,“咔嚓!”,咪咪胡子只留下一小截,倍感意外的咪咪不知是愤怒还是疼痛,凄厉地“喵”一声,跑得无影无踪,我惶惶不知所措,做出了吃“麻笋干炒肉”的准备。
      晚上,咪咪没有回来吃饭,房前屋后,我喊哑了嗓子,咪咪就是不回答。
      我惴惴不安地度过一个不眠之夜,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咪咪回来了,一脸倦容,搭拉着尾巴,可怜兮兮地站在我眼前。那一刻,我犹如万箭穿心,泪流满面,语无伦次,轻轻地抱起咪咪,把脸埋在咪咪的绒毛里。“咪咪,咪咪,我错了,你原谅我好吗?”咪咪沉默着,任我泪水打湿它漂亮的绒毛。
      几天过去了,我庆幸爸爸没有发现咪咪的短胡子。而咪咪又与我和好如初了。我知道,咪咪的宽容,就像紫罗兰,你踩碎了它,它的香味却依然留在你的脚后跟。
葬  猫
      咪咪当妈妈了,胎生四个,伟大而光荣。此后的日子,除了夜里捉鼠,咪咪白天就躲在窝里喂养她的儿女。她与我疏远了,但我一点也不生气,常常饶有兴趣地在她“家”前欣赏她儿女绕膝、其乐融融的场景。
       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下了一场雪,田里的庄稼荒了,鼠辈们也各自逃生去了。咪咪失去了“粮之源”,可她要哺乳啊!我眼看着咪咪日渐消瘦,饿慌的四个小咪咪不知内情,彻夜不停地叫着,家里本就拮据,无力为咪咪提供足够的粮食。那一天,窗外飘着小雪,又冷又饿的小咪咪蜷缩在窝里瑟瑟发抖。咪咪心疼地看着她的子女,很少进食的她没有奶水了。那一双慈祥的眼睛突然寒光一闪,为了儿女,她决定铤而走险,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上橱子,拨开了橱窗,叼下了一块鱼。孰知,咪咪还没来得及回到窝里,叔叔开门进来,同样饥饿着的叔叔见此情景,怒发冲冠,一把抓起咪咪举过头顶,“别!”我“别”字还未出口,咪咪已经被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声“喵”后,咪咪七窍流血,抽搐着、抽搐着……
      “咪———咪———”我哭喊着,发疯般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还是没能留住咪咪西去的脚步。
      爸爸说猫死了用一根绳子吊在树上,我说:“咪咪是去旅游了,我送她一程吧,不久还会回来的。”
      我在屋后的水渠旁为咪咪选择了一块风水宝地,并独自一人为咪咪造好了墓冢,立碑留念,上书“林氏猫冢”,“咪咪永垂不朽!”
      安息吧,咪咪。我会为你哺育儿女的。
      不谙世事的四只幼猫不知母亲已经永远离去,依旧不厌其烦地“喊”饿、叫冷,对我用虾油拌的香喷喷的稀饭无动于衷。无奈之下,我动用多年积攒的2元私房钱,取出1元一角,买下了一瓶炼乳,并用调羹耐心地喂食,没想到小咪咪依然不识好人心,拒绝进食。
      母子情深,也许是咪咪在冥冥之中的呼唤,几天后,小咪咪在我的泪水中随母亲而去。母子终于相聚了。我把它们安葬在咪咪的身旁,另一个世界里,他们共享天伦吧?祝福咪咪!
      时光匆匆,岁月如梭。姑姑的皮鞋早已不知去向,林氏猫冢业已被高楼填平,而记忆的天空依然闪烁着皮鞋、胡子、猫冢……
      童年的碎片美丽永恒!